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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里的生活与情调

1999-12-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刘兵 我有话说

《锦灰堆》里所见出的文人品味如今已经随时代、教育方式以及社会风气的变迁而越来越少见,甚至有些显得可笑且不合时宜。这是不可逆转的潮流,只是不知人们为此该是掀喜抑或遗憾。

这是一套多少显得有些怪异而令读者一望即不得不注意的书。

该套书的名称就很怪异,也颇见作者之匠心。作者在序言中讲到:“元钱舜举作小横卷,画名‘锦灰堆’,所图乃螯钤、虾尾、鸡翎、蚌壳、笋箨、莲房等物,皆食余剥剩,无用当弃者。窃念历年拙作,琐屑芜杂,与之差似,因以《锦灰堆》名吾集。”其实,如果放弃那种过于掉书袋的理解的话,望文生义地,也可以对此自选集名称之义得出派生的意会。加上异形开本和古色古香的装帧和精美的印制,确实带给读者一种别样的感觉,远远看去,酷似古书,几可乱真。在内文中,对于插图的合理摆放,以及大量的实物摄影和书后所附的彩页,则又是古书所不可及之处。因此,仅就形式而言,此书便具有了某种可供读者在阅读之外“把玩”的附加功能。

该书作者是有京城“玩家”之称的王世襄先生。所谓“玩家”,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断语,也是京城文物鉴赏界送给他的称号。他自己取“玩物丧志”之谦,别人却认为这正是他在文物鉴赏方面的潇洒与精道。在一般情况下,文物这个领域也并非是很市场化的出版热点。但在《锦灰堆》这部很奇特的书中,却可以说是在形式上和内容上对此均有突破。在分三卷出版的《锦灰堆》中,一、二卷收集了作者在80岁以前所写的大部分文章,计105篇,第三卷则以手书影印的形式选收了王世襄历年所作的诗词120首,全书计有线图234幅,黑白图424幅,彩图255画,可谓琳琅满目,令人爱不释手。尤其令人叫绝的,是其所收的105篇文章分为家具、漆器、竹刻、工艺、则例、书画、雕塑、乐舞、忆往、游艺、饮食、杂稿等十二类。其涉及面之广,至少在个人的自选集类书籍中极为罕见,从中也可看出作者兴趣之博杂,积累之用心。如果说,对于古代家具,特别是明代家具,以及书画之类的详细讨论还是可在传统的文物类书籍中时常见到的话,那么,对于竹刻的把握可能就是更有该书作者之特色的了。而对于像葫芦、鸽哨之类小玩艺的长篇讨论,恐怕更非常人所能设想了。以至于作者亦感叹曰:“鸽哨至为微末纤小,随手写来,不觉已逾万言,而意有未尽。”不过,也许正是这种爱文物以至于兼及日常玩物的文人气,才恰恰是作者之特有的性格和修养。正像在“北京鸽哨”一篇中作者序云:“我自幼及壮,从小学到大学,始终是玩物丧志,业荒于嬉。秋斗蟋蟀,冬怀鸣虫,?鹰逐兔,挈狗捉獾,皆乐之不疲。而养鸽飞放,更是不受节令限制的常年癖好……今年逾古稀,又撰此稿,信是终身痼疾,无可救药矣!不觉自叹,还复自笑也。”其实,在这种今日已罕见的文人情调之中,却是非功利地蕴含着丰富的精神内涵的。例如,作者当论及正统文物类的工艺品时,就明确谈到:“具有一致性和普遍性的文人思想和趣味,必然会在当时的工艺品上反映出来。环顾一下明、清之际的各类工艺品,几乎都同时存在着纯朴率真,天然谢雕饰的作品和细琢精雕,穷工殚巧,雅而有士气的作品。”只不过这样的文人品味如今已经随时代、教育方式以及社会风气的变迁而越来越少见,甚至有些显得可笑且不合时宜。前不久,与一位科学史界有着类似爱好的老先生交谈时,也曾听到过对此也许是不可逆转的潮流的感叹。只是不知人们为些该是欣喜抑或遗憾。

其实,对于普通读者来说,阅读这本精致典雅的自选集也许并不需要那么沉重的思考。当下,或许更多在俗的意义上与盈利的目标相关,在雅的说法中与“休闲”或“情调”(实则多为并无品味的附庸风雅)相关,收藏也正在日益成为一种时尚,就连《锦灰堆》中不厌其繁地详细描述的蛐蛐罐之类的小玩物,也常在旧货市场上与各色真伪古董并排摆放在一起。至少,对于众多出于各种目的收藏发烧友们,这本包括大量有详细描述笔记的书籍也完全可以起到某种手册的作用,更好一些,或许还有某种“解毒剂”的作用。编辑和出版社能够想到,并敢于将这样一套把内容上杂杂碎碎的文章汇集在一起的自选集以这种新颖设计和精良印刷的方式出版,也确有艺高人胆大之处。而此书刚刚推出不久,就名列万圣书店的排行榜,而出版社则闪电般加印3000册,也足以说明其策划的成功。

或者,对于更广泛的读者,更可以完全不考虑实用,除了偶尔翻翻以增长见闻之外,干脆就当它是一种别致的艺术品来“把玩”也未尝不可。实在地讲,此套三卷书的定价仅有120元,与同类的书籍相比,在“性能价格比”方面确实物有所值。起码,有这样一套古色古香的书摆在房里,与那些大款们故做姿态以或真或假的大部头精装书装饰房间相比,显然要有格调得多。

《锦灰堆》作者,有京城“玩家”之称的王世襄与他的夫人袁荃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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